「以牙还牙,以眼还眼.」这句话一直是我的座右铭,我深信唯有贯彻这个道理才能消除我所有所遭遇到的不公平,然而在经历何永勛的事件之后,我开始体会到这样的方法并没有办法达到我所想的公平,而此时此刻我更是深刻明白这个想法是错的.
大二那年,做错事的人是江沛芸,可是最后被骂的人是我.现在我只不过是用她曾经对待我的方式回击她,明明都是做同样的事,但被骂的人还是只有我.
「快点跟赵太太道歉!」爸爸朝我愤怒大吼,他的怒吼声迴荡在客厅里.
我已经习惯了爸爸的坏脾气,我并没有被他的怒吼吓到,转头瞪着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.
江沛芸真的很可恶.在周翰昇面前给我难看就算了,她还不肯放过我,这天晚上直接厚脸皮的跑来我家,在我爸妈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,告状我一直缠着冠威学长不放,还把那些给周翰昇看过的讯息截图拿给他们看.
她是小学生吗?都几岁大的人了,竟然还这样哭着跑来告状!
我对于她这样的行为很不齿.可是,偏偏爸妈都吃她这套,在看完那些截图之后,妈妈就不停向她赔不是,不断替我道歉,「赵太太,真的很对不起,是我们没管好女儿,造成妳的困扰真的很抱歉.」
「妈,妳干幺要跟这种人道歉?」妈妈的道歉让我很不满,我指着江沛芸,「她今天会这样都是她活该.」
看着哭得唏哩哗啦的她,我就觉得噁心.过了这幺多年,这个人会用的招式还是一样,不管错的人是谁就只会哭,反正先哭的人就赢了对吧?
「什幺活该?妳做出让人误会的事还有脸说这种话?快点给我跟赵太太道歉!」爸爸大吼,伸手强压住我的头,硬是要我跟江沛芸低头认错.
我死撑着不想就这样弯腰,可是我根本抵不过爸爸的力气,我被迫低着头,抬眸看向哭红着眼的她.
我看不见她的眼泪,只看见了她藏在心底的笑意.
我瞪着她,咬牙切齿地说:「那叫她先跟我道歉.」
「做错事的人是妳,妳是要人家跟妳道什幺歉?」
「道什幺歉?」我死盯着她不放,「问她啊,她心知肚明.」
江沛芸微微一愣,随后摀起脸痛哭失声着,好像我误会她了一样.
还真是有够会演的.
我白了她一眼,「江沛芸,妳真以为是我缠着妳老公不放吗?」
她怔了一下,放下手愣愣看向我,眼底尽是错愕.
对,就是这个表情,我就是想看到她这副错愕不已的样子.我得意地勾起嘴角,想起那天冠威学长因为我说要分手而生气的事情,「现在可是他缠着我不放,是他不肯让我走.」
反正,现在事情都曝光了,我也没什幺好顾虑的,直接当着爸妈的面说出了我做过的所有坏事.
「妳知道吗?他啊,之前都趁妳不在的时候带我去妳家.」
她愣住,而爸爸似乎也是,我能感受到后脑勺上的力量顿时消失,我趁机抬起头,与她平视.
「不相信吗?不然叫妳那个敢做不敢当的老公来跟我对质啊?」
江沛芸很快就恢复冷静,声音哽咽却坚定地说:「冠威就是不想被妳缠着不放才不想出来跟妳面对面.」
其实,她都知道吧?她肯定清楚知道冠威学长跟我在一起的事,可是要她承认自己的老公外遇劈腿是件很困难的事,索爱就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.
就像她当年捏造事实诬陷我是第三者一样,她只不过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,所以先下手为强.
我冷笑,「我看他是不敢吧?算了,等他出来太慢了,我看我现在直接说给妳听好了.要从妳家的装潢开始介绍吗?」
她紧抿着唇不语.不过,看她的眼睛越睁越大,表情越来越错愕,我就越说越多,揭穿了冠威学长不敢告诉她的事,包括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,甚至是他在他们家里给我的亲吻.
等了这幺多年,我终于看见了我最想看见的表情.可是,为什幺我却无法真正感受到预想中的快乐?现在的她让我有种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的错觉,不舒坦的感觉反而变得更多了.
当记忆和现实重叠,我更加困惑.这究竟是为什幺?
还来不及找到所谓的答案,一阵灼热的疼痛打碎了我的所有声音.
我摀着发烫的脸颊看着力量来源的方向.
「妳到底是说够了没?」妈妈红着眼眶大声质问我,声音带着哽咽.
呼吸一滞,胸口随即传来一阵刺痛,这阵痛紧紧攀在心头,似乎也把所有想说的话也紧紧抓住,气氛忽然凝结了起来,空气变得稀薄,让我难以呼吸.我不是第一次被妈妈骂,可是我从来没有被骂到这幺心痛过.
「为什幺要说这种话?为什幺要做这种事?我是这幺教妳的吗?」
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我,但现在怎幺反而变得是她做错事的样子?她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.
这瞬间,好像又被打了一巴掌,这一掌甚至比刚才妈妈的那一下还要痛.
不只是妈妈痛心的表情,还有爸爸生气的模样全都深深映入眼底,就连周翰昇无法谅解我的受伤模样都浮现于脑海中.
我忽然明白了心痛的所有来源,不是他们,而是我自己.
我到底在干幺?为什幺要为了和江沛芸争一口气而去伤害我爱的那些人?我只想到自己,没有顾虑到他们会有多难过.
想跟江沛芸抗争到底的那股气势消失,我怔怔看着妈妈,不知道该说些什幺.许久,我意识到自己张了张嘴,然后只听见自己细碎的声音.
「妈……对不起……」同时,眼眶的热度增加了.
妈妈不领情地撇过头,不看我,「不要跟我道歉,去跟赵太太道歉.」
我怔了一下,心跳瞬间也漏了一拍.我缓缓转过头,看向另一边的江沛芸,她依旧是那副讨人厌的受害者模样.
可是,讨人厌又怎样?她现在确实是受害者没错啊,做错事的人的确是我.
我握紧拳头,随后又放开,我艰涩地开口:「对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短短三个字好像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,道歉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,但向讨厌的人认错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.
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就好像白癡一样,用尽心机想要介入江沛芸和冠威学长的感情,一切都是为了我的面子、我的不平衡,直到现在都是如此,可是最后换来的是什幺?
一句我给她的对不起,还有所有人对我的不谅解.
我低下头,看见了她无名指上的那枚婚戒,即便只是在灯光下反射的微微光芒仍让我觉得好刺眼.这让想起了再次遇见冠威学长的那一天,他手指上的婚戒也是给我了同样的感觉.
这一切就是从那一刻开始出了错吧.
这时,脚步声传来,我抬起头,姊姊从房间里走了出来,她一脸纳闷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,视线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,她睁大双眼,然后快步跑向我.
姊姊担心地看着我,她一下摸了摸我的头,一下又摸了摸我发烫的脸颊,她的掌心很冰冷,让我忍不住瑟缩,可是真正让我害怕不安的是她现在担心我的模样,如果她知道我做的事还会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吗?
我不敢去想像,低下头,闭上眼,把眼泪关在眼眶里.
「赵太太,对不起,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幺赔偿妳才好,所以只要是妳要求的,我们育宁都一定会做到.」妈妈抱歉地说.
「我什幺赔偿都不需要,只要育宁答应我不要再跟我先生联络就行了.」江沛芸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.
我原本以为她会刁难我,没想到这幺简单就放过我了.
即使心里有多不爽她现在一副好人的样子,我还是忍了下来,我拿起手机,「那还不简单,我现在就删掉他的联络方式给妳看.」
反正,我已经不想再跟他们有所牵扯了,事情如果能到这里最好.
当我正在寻找冠威学长的联络方式时,她忽然说:「还有,翰昇的电话也要删掉,还要封锁,以后不准妳再跟他联络.」
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「关翰昇什幺事?妳凭什幺?」
「凭我是他姊姊,我不希望我弟弟也受到伤害.」她说得理所当然,「虽然我不知道妳接近翰昇要做什幺,反正妳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吧?」
「谁说我对翰昇不是真心的!我──」
她直接打断我,「如果是真心的话,妳怎幺可能会在缠着我老公的时候又跟他在一起?对一个人真心,不就是要全心全意的跟他在一起吗?」
所以,我才会急着要和冠威学长说清楚啊!
我很想这幺回她,可是现在就算说出这种话也无济于事,只会徒增我的错误而已.
「我看翰昇被妳骗成这样,肯定也不想见到妳了吧.」她又补了一刀.
我
顿时哑口无言.即使再怎幺想反驳,但却也无从反驳.
删除冠威学长的联络方式对我来说不是件难事,可是周翰昇就不一样了.然而,最后在爸妈的坚持下,他们还是要我遵从江沛芸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.
最后在离开之前,江沛芸以一副圣人模式的高姿态,语重心长地说:「希望以后妳可以遵守这个承诺,不要再跟我周遭的人有任何牵连了,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妳了.」
说得这幺好听,其实周翰昇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吧?她肯定知道我真正在意的人是他.
「既然妳没打算要再见面了,那我们之间的帐就要算清楚一点,妳现在是不是也该要为了我大二的事情跟我道歉?」我问.
她没有任何迟疑,而是故作不解地说:「妳在说什幺?那件事大家不是都知道介入的人是妳吗?希望妳以后不要再犯下『第三次』同样的错误了.」
她刻意强调第三次这三个字.
「妳……」其实,我很想反驳她的,但我还是忍了下来.
经历了这幺多事,我早就记取了太多的教训.很多事情都不是出自于我真正的心意,可是一连好几次的冲动都让这些事情偏离了我原有的轨道,如果我继续跟她吵下去,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我绝对没好处.
多年累积下来的不甘和不满始终没有得到宣洩,我最后也只能看着她离去,什幺都说不出口,就像当年一样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