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毕旅玩得开心.」
段考结束,準备回家收行李,我收到御森学长传来的讯息,心头一暖.
哎,学长,毕旅还没到,我就开心了.
当天一大早,有了自己设的五个闹钟和我的电话,子晞準时抵达,一辆辆游览车鱼贯驶离校门,紧接着各班开启车上的卡啦OK欢唱,唱走段考的郁闷,再见了,枯燥烦闷的校园生活,美好的旅游假期正在等着我们.
子晞带了一大个厚重的皮箱,沾沾自喜地告诉我她一时无法决定这四天毕旅的穿搭,乾脆把大部分的衣服都带来了.
我为她的疯狂心有余悸,但很快也发现在这几天,全高二的学生,
都是疯狂的.
比如除了子晞的携带式衣柜,男生们还偷带了啤酒,準备在饭店的夜晚偷喝.
真是无法理解高中生奔放的思维.
车上的歌声几乎没有停止,一首接一首,偶尔切到大家朗朗上口的经典歌曲,便会全班一起高歌,我怀疑这样的高分贝已经突破车窗,淹没车流声,整条高速公路都是我们的声音.
第一个行程是博物馆,春和景明,拍照特别好看,逛完到上车之间的休息时间,好几个女生当作时装外拍什幺的,连摆了好几个姿势,青春洋溢.
结束后直奔垦丁,大伙儿都期待第二天的海边活动.
晨风照面,南部阳光普照,绚丽又温暖,天空是非常清澈的深天蓝,映着日光格外亮,偶尔才有几缕纯净的白云,看得心情也好.
学校办了班际沙雕比赛和海滩排球对抗,即使在沙地奔跑太过困难,好几球打不出去,或者为了救球扑倒在地却徒劳无功,大家仍玩得尽兴.
班上吆喝着拍团照,子晞拉着我过去,我们在中前排的位置半蹲.摄影师微调位置时,我往后一看,发现站在我背后的是郭锦鸿.
他看到我也是一愣,气氛零点一秒的尴尬,他率先浅浅地笑一笑,我旋即亦然,接着回过头.
只是我不太能确定的是,他的一愣,是因为我转头,还是因为是我.
「美术班!一二三──」
「耶──」
时间一分一分过,我和子晞玩累了,坐在海浪能触及的边际看海,绿松石颜色的大海横接天地,白色的浪花沖向海岸,像一条顽皮的银鍊子.
我看着更远方的孔雀蓝,也收回视线看向学校为了安全拉起的鲜白色封锁线,就好像放任我们自由,却仍给我们限制.
就像我们的青春.
沙滩活动完结,清洗乾净重新打扮后,大伙儿吃了午餐,接下来要上山,参访森林公园.
我几乎忘了自己上次爬山是什幺时候,不禁有些小期待,尤其想到被树木环绕,想到学长前天传的讯息,更是小兴奋.
「绍蓁,妳要不要防蚊液?」我们在入口排队等待,子晞拿着一小罐喷雾问我.
「哦,好啊.」我接过,往手臂上喷,看着覆了细细液珠的肌肤照光发亮,下意识伸手去抹.
「啊,这已经是喷雾了,不用再抹了啦!」子晞赶忙阻止我,「再抹就都到手掌上了.」
「噢,这样啊.」我傻傻地笑了笑,把手放下.
轮到我们班入园了.
退休年纪的导览老师身体仍硬朗,带着大家在大门不远处停下,手里拿着一颗枯了的果子,褐色的,四方形一个包.
「这是棋盘脚树的果实,也就是我们身边这一棵嘿,大家可以看到树上新鲜果实是绿色的,为什幺叫『棋盘脚』呢……」老师含着南方口音,精神矍铄地替我们介绍.
我专注地听,同时拍了几张照片,打算回去以后画下来.
接着大伙儿继续上山,山上空气清新,顶天的绿树枝叶遮住一大部分的阳光,树影婆娑,并不热.
我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很舒坦的,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.
嗯,一定是没办法立刻把这些美景画下来,手很痒.
我们沿着步道走,沿途不时停下脚步听老师讲解不同的植物,有些具香味的,便让大家传着闻闻看,惬意的大自然氛围包裹着我们,十分舒服.
又走了一小段路,我们在一棵大树前面停下,大树树干中空,裂出一个宽大的洞口.
嗯?
老师笑容满面地回头对着大家说:「各位同学啊,这是游乐区最具代表爱的树木之一,是高龄三百多岁的老茄苳树咧,我们可以看到大树内部的木质部几乎已经腐朽了,只剩外层还挺着,留下一个大树洞……」
树洞?
我的大脑忽地闪过一丝疼痛,顿了顿,疼痛骤然加深.
「洞里很宽,好几个人躲进去都没问题哦……」
我低下头,向后稍稍踉跄,闭上眼.
「欸?绍蓁,妳怎幺了?」我听见在我身边的子晞小声地问我,我也听到导览老师持续在介绍,但他所说的内容,已模糊.
我怎幺了?
我的脑中飞速闪过好几幅画面.
一名皮肤白皙的女人,带着一群小孩上山写生.
天气温和,其中一名小女孩独自走到远一些的地点坐下来开始画画,蜡笔红橙白绿蓝靛紫都有.
突然来了一群男孩,笑闹着抢走女孩手里的画本.
女孩奋力追,男孩们顺着小步道跑往远处,他们跑得快,女孩追得很辛苦.
忽然,风一吹,其中一幅画掉了出来,不小心掉下山谷.
男孩们脸色微微心虚,丢下画本,一哄而散.
女孩抿着唇,看着画纸,决定翻过围栏,自己下去捡.
林子似乎前一天下过雨,女孩不慎脚一滑,沿着坡跌落至底,虽然谷不深,她仍是扭到了脚,手臂也擦伤了.
四周一片寂静.
接着,远方传来雷声,风雨欲来.
起先是滴滴答答,接着很快地劈里啪啦,雨势不小.
女孩拿着好不容易捡到的画,茫然了.
她叫了几声,却被如千军万马的大雨声掩盖.
这时,一名撑着伞的白衣男孩从上头探出头看见她,他当机滑下山谷,扶起女孩.
雨水打湿男孩的白衬衫,女孩终于哭了.
他们找到附近一处小树洞,男孩只能先让女孩躲进去,自己撑着伞站在外头.
男孩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,给女孩擦擦脸、擦擦身体.
接着,又翻出小药膏,给女孩手臂上的伤口挤出一坨,抹开.
女孩忍着泪,轻轻唤了句:
「谢谢……阿木哥哥.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