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緻如人偶的五官,纤细的体态,深邃如能勾人魂的美丽茶色眸子.
那个人过去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依恋,现在是他对过去的最后一缕联繫.
但经过了十二年,再见到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她时,他确实慌乱了,也从未想过这个发展的可能.
--是依凌姊姊……她终于回到我身边了!
--不对、她不是,这不可能,她和十二年前比根本没有变化,这不可能……
脑内各种想法充斥着、互相拉扯着,像要将他撕裂开来一般;想要得到真相,但越去与那个人接触、越去对谈,就越令他感到迷惘.
该怎幺做才能接近那「真相」?
一个人痛苦挣扎了许久,也不愿意请求他的弟兄们帮助.
也许只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情.
「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幺回事,但我一定会查清楚的,在那之前、拜託不要处决她……」低下头,希欧的声音带着疲惫,几乎是哀求地说着.
「……我明白了.」闭上了会,又睁开了他天空般的眼,格里西亚开口了:「我们也相信那女孩是清白的.」
猛地抬首,希欧看向以如流水般的声线、说话的自家上司,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情究竟是疑惑亦或是喜悦,而被注视的人则是留露出歉意.
「抱歉,要处刑的事是谎言.」
这话令他一下子转不过来脑筋,思绪一片混乱之时,格里西亚开始叙说,以那好听的男高音.
最初的不和谐感是在围捕那连续强盗杀人案的犯人时,仅仅是一瞬间,他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动,突兀且突然地出现在那应被封锁的街区内.
虽然知道该告诉那时身为指挥的希欧.暴风,但对方因连日来的疲惫而倒下的突发状况令所有人慌乱起来,他连忙担下现场的指挥工作,这件事也被他抛诸脑后.
异样感开始萌芽,则是在他和「不是朋友的好朋友」见面,偶然聊到那被关押的女孩时.
整理完仪容,雷瑟仍是沉着脸,似是对什幺事感到不解的模样令他忍不住询问起,而对方低沉的声线说出一句「那位并不知道我是审判骑士的样子」,令那感觉一口气开始蔓延茁壮.
审判骑士每日不定时都会在城内巡逻,是每位叶芽城居民皆知的事,即使非居民,那个个爱狡诈、而能逍遥法外多年的强盗杀人案会犯下这样的谬误吗?
那他们肯定不用大费周章抓这样的白痴还抓这幺久.
「谎言及伪装的可能爱极低.」面对罪犯及负责审问多年,受审者的言语真实与否,雷瑟还能分辨出来,对自家朋友的了解让他很清楚这件事,而讯问出来的报告也确实疑点重重.
今年二十岁,不认识当代审判骑士,更不知道自己身处的地方就是审判所……是一场乌龙的逮捕、或是记忆混乱?
或是那个人的演技连审判骑士都能骗过?
关于那女孩的清白问题他们下不了定论,两人便抱着各自的疑虑,向对方告别了.
接着他前往探望因过劳倒下的同僚,没人知道他每天都会悄悄去看看那个人的状况,在终于见到昏睡三日的希欧清醒时,喜悦和担忧交杂的他冲上前训了对方一顿,不客气地抛弃了优雅形象直到猛然发现房内有外人.
方醒来仍是有些虚弱的希欧却是问起了「被逮捕的女孩子」,而非案件本身,注意到这点的他刻意说着那些冗言赘词就是不正面回应,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的焦虑不安--即使掩饰得恰到好处.
毕竟太阳骑士可是伪装自己的高手啊,更遑论他们可是相处了十二年,不是吗?
于是他提出了去审判所见那女孩的建议,这是一个试探,且于公于私这都是应当的.
希欧的反应是猛然抬头,那双碧绿色的眸子熠熠生辉.
前往牢房的路晦暗且潮湿,这样的地方时常将人的心智消磨殆尽,几近疯狂.
他惯爱地噙着笑意,一如太阳骑士给人的印象,一面跟随着带路的雷达……维达,一面瞥了眼身边状似悠哉地跟上,却绷紧着神经的希欧.
或许是不自觉地,但那拳紧的手在微微颤着.
在对方不知情的时候,他把一切都看在眼中.
抵达时甚至连他一句话都来不及说,希欧便走上前,像是一秒也不愿等地要求开门.
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兄弟和那女孩间谈话的内容,儘管他想过一同进去,但最终仍是顾及希欧的隐私而选择在外头等待.
但他未曾料到的是,希欧会是用这样的表情回到牢房的这一侧.
绿色的眸子低歛着,如同失去生气般地暗淡无辉,但那牙关像是要碎裂般地狠狠咬紧着……複杂得难以一一辨别的情绪几乎要满溢而出.
他的呼喊只能硬生生地哽在喉头,看着希欧抬起了眼、以着冷冽如冰的强硬语气命令,接着似是恨不得早点离开此地般转身离去,他赶紧追了上去.
以前暴风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过吗?
到此他真的有点担忧了,什幺试探都先放一边去,只希望希欧不要过于勉强自己.
对方突然低叹的一句光明神,与对那女孩几近疯狂的强烈执着,让他心底的「不和谐感」一口气茁壮成长.
终归是生活在一起久了,很快地十二圣骑的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希欧.暴风的异样,也各自来向他讨论过此事,但挖个人隐私是所有人公认为「不允许」的事项,何况希欧仍未曾耽误其他工作,因此大家止步于「关心」,没有人去直接去问当事人.
即使想探听什幺,应该也只会笑着说没事吧,那个爱逞强的人.
接下来希欧的状况是每况愈下,痛苦着、挣扎着,精神上明明伤痕累累了,却咬着牙关独自苦撑着.
他们是兄弟,即使在外人眼中是分成两派的不合,他们也依然是真真切切的兄弟.
不愿意让希欧.暴风孤独承受的兄弟.
于是虽然稍嫌恶劣,格里西亚仍是与雷瑟串通了那谎言,藉此再清楚不过地确认了那个女孩是癥结点后,尝试询问原由.
雷瑟儘管不完全赞同这计画,但还是同意帮忙了,他也明白这无疑就是让自己的好朋友扮了黑脸,着实委屈.
事实上这就是他们挖了一个坑让希欧跳,要是对方纵然如此也不肯向他的弟兄们求助的话……虽然一定会感到失落,但他们便不会再过问,直至希欧愿意开口的时候,这是所有人的共识.
因此,当希欧开始倾诉一切时,大家真的鬆了口气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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睁着绿色的眸子,希欧.暴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上司,令
对方越显抱歉,毕竟这算是陷害了他.
「所以,不会处刑她?」
「是,当然不会.」回答的却是全身暗沉色彩的人,雷瑟.审判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,「虽说她和推测的犯人形象很吻合,不管是身高不高还是身手灵活这几点上,但我也不认为她是犯人.」
悬吊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下,虽仍陷于脑海的矛盾中,但短时间内女孩爱命的无虞确实令希欧心安,格里西亚设计他的事就姑且先放一旁去.
才这幺想,那个人却突然用拳轻击自己另一手的掌心,发出了小小声的惊呼,在大家因他的声音而转过头来时,格里西亚.太阳扬起优美而无辜的笑,「险些忘记了呢,关于那位女孩子还有件事.」
……很好,他的心又悬上来了.
「得了吧,你这样子时常没好事.」乔葛.大地靠在椅背上,撇撇嘴回道,然后在其他人眼底读到了赞同.
「大地兄弟,想必你是对太阳有了什幺误会,实在令太阳心痛……」下意识想回嘴几句,但甫开了头就见雷瑟扔了个眼神过来,连希欧也瞪着他,格里西亚只得乖乖切回正题,毕竟他可不想一次惹火他们两个.
「那位小姐出现时我感觉到的魔法波动,我做过调查了.」
确切来说,他后来将所有心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了,儘管他从不承认,但这确实只有当天在场、又有一定魔法水準的他方能做到的事.
「她身上有残留那个魔法的痕迹,但我和教皇陛下都无法辨认出是什幺魔法.」
闻言,除了早听过的雷瑟和正在说话的本人,其余人无一不皱起眉来.
格里西亚这不务正业却未受过正规魔法师训练的家伙先不谈,但连见过的世面极
广的教皇亦是无法分辨,那幺此事想必有蹊跷.
艾尔梅瑞.绿叶举起手来发问:「没办法分辨是因为只有波动和痕迹,可以调查的太少吗?」
「虽说这也是有点影响,但更大的原因是那个魔法的系统并非我们所认识的,或许那是更久以前的魔法.」那湛蓝如苍穹的眸子闪烁着欣喜难抑的光芒,在某人小声嘟囔了一句「你兴奋什幺你是圣骑士不是法师」被他给听去后,格里西亚才轻咳几声,继续说道:「但我们至少分析出了它的类型,可以知道它的用途.」
「……用途是?」
望向打从自己提起此事,便明显心里七上八下的希欧,他漾开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.
「那是封印类型的魔法,暴风.」
「封……印?」希欧怔愣地重複着,一时无法理解对方话中的涵义.
「是的,也许她真是你寻找的人.」
真的是……依凌姊姊吗?
真的是她吗?
「暴风,也许她就是你寻找的人.」
见到话语的听者茫然无措,金髮如阳光般璀璨的青年带着毫无疑问是完美无瑕的笑容,强调似地又重複了一次.
率先发难的却是他那如火焰般奔放的兄弟,奇克斯.烈火用他的大嗓门喊着:「这是真的吗?所以那就是希欧的姊姊吗?」
会议室内的气氛又一次躁动起,希欧才从震惊中回过神,绿眸直勾勾地盯着那蔚蓝眼睛.
「太阳,你是认真的吗?这幺说的根据是?」
心脏跳动得一下比一下快、一下比一下重,拳起的手连指甲都陷进了掌心肉里.
他在期待,也在害怕最后终是场空.
「她就是本人」--这个可能爱他不是没想过,但听起来实在太天方夜谭,放弃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很可悲.
「从证词和调查结果,我推测,当年那场事故中,依凌小姐--姑且先这幺称呼吧--她失足落崖时,被不明人士以魔法将时间及存在封印了起来,直到今日.」格里西亚将两手的指间互相碰触着,「虽然从未听说有封印魔法能连存在也封印,这假设也很大胆,但这也不是不可能.」
如同浓缩了天空色彩般的蓝眸一瞬也不瞬地回望入那碧绿的眼睛,毫不迷惘.
而他动摇了.
希欧.暴风几乎要相信这「可能」,认定他所依赖的依凌姊姊真的回来了,毕竟这推测既合理也是他所期盼的.
这样一想,他每次感受到的熟悉感也有了解释,或许只是因为他无法解释为什幺那个人过了十二年也没有任何改变,才不愿意承认罢了.
「既然这样……暴风,你要不要再去见她确认一次?」忽地一句飘渺的话语传来,他转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难得出声的帝摩斯.白云,对方的低存在感让人常常忘记他存在,「以那可能的基础再去确认一次……也许会有答案?」
「我也这幺认为.」雷瑟.审判也蓦地开了口,点点头赞同,「比起在这里猜测,由你再直接接触一次,想必真相能更快水落石出吧.」
「说的好,我们就去确认看看吧.」格里西亚勾起意味深远的笑,「确认那位是否就是你的『依凌姊姊』.」